法国梧桐常常被人简称为法桐,据说因为上世纪在上海的法租界里广有种植,且其叶大而肥硕,和梧桐叶有几分相似,所以被人们称为法国梧桐,也有称作“筱悬木”的。《清稗类钞》记载:“筱悬木,为落叶乔木,原产于欧洲,移植于上海。马路两旁之成行者是也,俗称‘洋梧桐’。”其实这种树和梧桐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。梧桐是锦葵目梧桐科梧桐属落叶大乔木,原产中国,故又称中国梧桐。在《惠子相梁》中,庄子有一段很有意思的的表白:“南方有鸟,其名为鵷雛,子知之乎?夫鵷雛发于南海,而飞于北海,非梧桐不止,非练食不食,非醴泉不饮”。老夫子有知识有文化,当然也很有骨气,同时还有些自恋,但是却不妨碍他给梧桐站台背书。其实,梧桐入诗入文入画,自然不仅仅是文人墨客的功劳。梧桐生长迅速,高大挺拔,其干青绿光洁,枝叶丰茂,俗语有云“家有梧桐招凤凰”。在国人眼中,这种“凤凰鸣矣,于彼高岗;梧桐生矣,于彼朝阳”的嘉木,是人们遮荫护院的不二选择。而法国梧桐虽然也被称为“梧桐”,但它是蔷薇目悬铃木科悬铃木属的树种,和梧桐本没有一点关系,而且,它的近亲似乎除了荷花,其余全部已经灭绝,所以,称其为悬铃木,无论是从其性状,还是从其属种间关系来看,似乎更合适。在国内,悬铃木除了有法国梧桐,还有美国梧桐和英国梧桐,分别被人们称为一球悬铃木(美桐)、二球悬铃木(英桐)和三球悬铃木(法桐),区分的办法当然不仅仅是简单的去数数悬着的球球(果穗果量)有几个,它们的叶裂和脱皮的情况也是有明显的区别。悬铃木原产东南欧、印度和美洲。其中三球悬铃木在古希腊时期就是常见的庭院树木。据说希波克拉底在科斯任教时,曾在一棵巨大的悬铃木树荫下向学生传授医疗知识,如今这棵树的后代已扎根于世界各地的医学院校中,被誉为“希波克拉底之树”。一千五百多年前,鸠摩罗什从龟兹国一路东行,把悬铃木带到了中原大地。在西安市鄠邑区草堂寺,鸠摩罗什手植的悬铃木,一直到上世纪中叶,依然枝叶繁茂。而在新疆和田,另一棵鸠摩罗什亲手种下的悬铃木,至今仍然挺立在高原深处,为一方百姓带来福荫。鸠摩罗什一生,幼年出家,精研佛教经典,少年即登台传经,被囚禁,被逼婚破戒,但依然成就为一代佛学家、翻译学家和语言学家。悬铃木也因为和法师结缘,被称为鸠摩罗什树。
梧桐树大道 法国
三十多年前,我到离家不远的小镇上学,学校里最令我震撼的就是满院高大挺拔、枝丫交错、绿荫如盖的法国梧桐。高大的法桐树让不大的校园显得格外幽深安静。初夏的绿荫,深秋的落叶,寒冬里铁一样的树枝无所畏惧的挺立在凛冽的寒风中。这一切,无不给我们单调的校园生活增添了更多的色彩。后来,小镇的街道上也栽种了法国梧桐。月复月,年复年,小树长大了,小镇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发展。法桐不仅成为小镇的一景,也用它巨大的绿荫给小镇带来庇护和祥和。不过,在两年前的一个暑假,当我再一次路过小镇时,惊讶的发现那些曾经生机勃发,郁郁葱葱的法国梧桐被枝叶稀疏的银杏取而代之了。午后的大街上,炽热的阳光毫无忌惮的肆虐着,蒸腾的暑气在路面上幻化成一幅抽象的画面,曾经热闹繁华的大街上那一刻空空荡荡,再也看不到以前的绿荫夹峙,凉风习习的景象了。
法桐,或者叫悬铃木,虽被人誉之为“行道树之王”,尽管在遮荫、防尘、防噪、防大气污染等方面表现相当出色,却仍然不能幸免于长官意志的斧钺。不由想起一首元曲,“前官种柳平沙,后官换了梅花,心惊胆怕,怕再来的偏爱枇杷”。可见从古到今,有些东西一直未曾改变。只是草木何辜,遭遇如此!